一阵大提琴的旋律钻进南宫景的耳朵,他现在敏感极了,在这样热闹的夜晚,这一阵大提琴的乐声听上去有些单调,孤独,旋律也不欢快,而是缓慢,听着还有点落寞。南宫景转过头,疑心这大提琴声是不是嘲讽他这个单身狗,一转头,看到大礼堂舞台上已经有人把演奏的乐器搬上去,大提琴声是一个戴眼镜,田字脸,身穿表演燕尾服的胖男生正在试音。他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沉醉于自己的旋律。
南宫景不好意思地转回去,捂上脸庞,也知道自己的表现有多敏感,但也感到一阵抑郁——今天晚上人人看着都能找到乐子,唯独他不能。
为了缓解他心中的尴尬,他找了个话题。
“刚刚我就说,我们学生会这次搞这么大手笔?”
他努努嘴,示意蒋洄和赵迪伟都关注下舞台。
甫一进入礼堂,南宫景就发现了,礼堂内部被做了隆重的布置。四处都流淌着蜂蜜色的光泽,他们如置身放大到礼堂大小的微波炉,礼堂内明亮,有暖风吹来,像是烘烤礼堂里的人。
那些圣诞节贯有的装饰自不必说,舞台的一角还放着一株圣诞树,上面的彩灯装饰和上面的五角星正在一闪一闪发光。墙壁上也挂着彩带、横幅,圣诞节该有的这里一样不缺。南宫景说话时,注意到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张长桌,上面已经放满了甜点蛋糕,各式各样都有:马卡龙杯子蛋糕慕斯蛋糕提拉米苏……等等,都盛放在较小的器皿里,方便人取用。长桌还有空出来的地方,也有人陆续端上热食,有炸鸡、薯条、披萨这类,都放在专门的器具里保温。除却食物,提供的饮料品种也很丰富,矿泉水是依云,此外还摆放了饮水机和一次性杯子,供人取用。
他看着那几个穿着看上去像是酒店制服式样的人,他们左胸口别有徽章,好奇地问:“这是哪家酒店的人?”
赵迪伟也注意到了,并不奇怪,“冠名吧,今天酒店都忙着创收,哪儿能派出人来。”
“啊?”南宫景问,“那这哪儿来的人。”
赵迪伟答道:“学生兼职啊,我们学校有酒店管理专业,这不刚好给人练手,还有人想兼职,学生会负责在学校招人。”
“啊?”南宫景有些吃惊,“那都是同学?”他望了一圈周围穿着服务生服装的人,“都是同学,这怎么好意思使唤人家。”
赵迪伟奇怪地看了一眼他,“你也可以不使唤,人家今天也就是做做兼职赚赚外快,也不一定人人都想跳舞,这不就干点活赚点钱,这次一个小时180呢。”
“多少?”南宫景一惊。
他一算,估了个大概的值,这场舞会至少四个小时,180一小时那四个小时……
“艹!”南宫景按捺不住,低吼一声,转身就要走人。
不跳了,不跳了,他还等个屁舞会跳舞。不如直接去做兼职算了,青睐他的女孩不一定有,可是通过劳动一定会有真金白银!
那可是——钱啊!
南宫景是真打算走,蒋洄少不得拉住他。南宫景打定主意,岂会因为蒋洄停下脚步?两人正拉扯,赵迪伟刚要开口,一阵飞机扇动机翼响过,一架小型无人机停在他们面前,无人机带着摄像头,对准他们。
“我靠无人机?”南宫景停下动作。赵迪伟这才有机会说话。
“报名早就截止了,你现在去人家也不要你啊。”
“艹。”南宫景眼前仿佛出现一堆长着翅膀的钞票——就那么飞走了。
他心里有些酸,放下挣扎,看着那架无人机,再往四处看了看,果然在别的地方也看到了同样的。对着摄像头,南宫景都不好再有动作。他咧开嘴,虚假的微笑,“我们学生会这么有钱?”
那无人机在他们面前停了一阵,很快飞走了。
赵迪伟看着无人机飞走,说:“这次不花钱都不行啦。”
“这怎么说?”南宫景从赵迪伟这话里听出点什么新闻的味道,看蒋洄,他并没有意外的神色,听到赵迪伟的话,似乎想到什么,还低声笑起来。
赵迪伟和蒋洄对视一眼,他继续说:“我们的学生会长和组织部部长这次号召会里给这次的活动捐款。”
“啥啊?”南宫景嚷起来,“我以为这次这么豪气是因为拉到好的赞助商。”
赵迪伟扯扯嘴角,“要说是赞助商……也行。”
“这怎么说?”
“你知道我们学校有背景家里有钱的不少,有几个也进了学生会。”
“这次学生会说是自愿捐款,然后搞了个排名,只公布捐得最多的前叁名,就搞了个公布栏贴在会长办公室门口,上面还贴着小红花呢。”赵迪伟说话时,都能明显看出他其中的无语。
南宫景有同款的无语。
“这能有用?”
“有啊,那可太有用了。”赵迪伟说,“有些人好胜心强,都开始比起谁捐得最多。当然就那么几个。谁他妈没事儿扔钱玩啊?但这不就有那么几个,比起来了,谁都不甘心在榜上被别人压一头。”
“这都行?”南宫景无语。
“行,怎么不行?能有底气这么干的谁不是被家里宠着的,家里也想让他们高兴,捐款也不是吃喝嫖赌,这不就随便他们玩。学生会其他人也就随便捐捐意思意思,要么干脆不捐,反正捐款信息也保密,谁也不知道谁捐了多少。这不后来那群人就看起戏来,”南宫景通过赵迪伟的语气,完全能够想象当时把这些事说给他听的人有多欢乐,他心里都痒痒起来了,看样子加入学生会能看不少戏。“那阵子会长办公室门口那个公告栏就天天换名字,都在看到底谁才是最后的第一名——这不一不小心就捐超了,为了闹得不太离谱,会长紧急叫停。”
南宫景除了无语……也只剩下无语。
赵迪伟努努嘴,示意他们看往舞台,指的是陆续上台准备合奏表演的人,“那些人本来就是我们学校演奏团的,都是音乐系,拿过大奖的,听说这次出场费也不低——赞助花在学生身上,算帮助自己人了。”
他又示意他们往周围看,说道:“捐多了这不就得想办法把钱花出去,那几个少爷小姐又不是纯纯的傻,肯扔钱不代表肯被糊弄。一开始学生会是不想搞太大,毕竟经费是问题,搞得太隆重学校方关注起来也不好。那谁能想到会长和组织部的想到这招,那谁又能想到那几个真会比谁扔钱最多啊?”
赵迪伟又挑挑眉,目光中心是站在一旁食物长桌旁边,身着服务生服饰的学生,“那些,”他指的是那一身制服,“就是有捐款人家里开酒店的,给个冠名,算作宣传了。毕竟人家都撒钱了,这不得给点甜头。”
“这也能算宣传?”南宫景笑道,“那种酒店一看就花钱不少,我们学生谁有钱去?”
说完他就想掌自己的嘴——他没钱不代表别人没钱,果然赵迪伟和蒋洄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南宫景嚷起来,不甘心被他们这么干,瞪了回去。他就这先前的话题,说:“那居然有用,没想到有钱人好胜心这么强,这么虚荣。”
赵迪伟瞪他一眼,仿佛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有钱人就是这样的啦,”他闲闲地说,“越有钱,越虚荣。虚荣心不强,还会那么拼命挣钱?吓!”
赵迪伟和蒋洄对视一眼,再看向赵迪伟,都有点微妙——身穿天鹅绒礼服的人说这种话,脸上完全看不出有几分自嘲——显然这人完全没有“他也是有钱人且虚荣”的自觉。
“你们说,”南宫景问他们,“如果我拍下我们学校圣诞舞会的照片,发给司徒滢,她是不是没话说了。”
他还记得前些天在饭桌上被司徒滢杀到哑口无言,想到要做点什么找回颜面。虽然这场舞会,从举办到捐款,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但这竟也不妨碍他产生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仿佛因着他是这里的学生,所以这里取得的一切成就都与他本人有关。
“你可拉倒吧,”赵迪伟吐槽,“她老子什么人?能为女儿捐一栋楼,只要她乐意,她老子为了哄女儿高兴直接请她们全校师生上他们家过圣诞节他都乐意,你以为她看得上么?”
南宫景不痛快了,他直接捋袖子,“老子和你们这帮有钱人拼了。”
呼呼呼,无人机从他们面前飞过。南宫景瞬间变脸,变身笑容可掬的乖乖仔,按下动手的架势。